关于网上“潮”“汕”争议之论释[转帖]

说话之前，先表明立场。我是潮州府城人，在感情上当然倾向潮州城和“潮州”称谓。但从理智和现实上，汕头作为本地区经济中心和区域中心城市无论从历史还是现实都有其必要和必然。汕头发展标榜自己时排挤打压兄弟当然不可，但潮州府城人抱古自大显然也大不可取。潮、汕无论从任何方面看都是嫡亲兄弟，在外也能团结一致，没理由在大本营却相互倾轧敌视。请注意，在有些外地人看来，潮州和汕头这两个词甚至是同义词！潮汕一体，不可能其中一个穷困潦倒而另一个却能飞黄腾达，潮州的光荣也是汕头人的光荣，汕头的荣誉同样也是潮州人的荣誉。潮汕的发展在我国沿海已经被抛下一大段路了，潮汕再不联手合作，死期可待。

请抛开区域性狭隘的小地方主义，我们不仅名义上，我们根本就是一家人。

“潮”“汕”之争，其实不过是潮汕地区中心城市的历史和现实之间的遗留问题，着眼之处，首先是“潮州”和“潮汕”这两个词的定义问题。

关于“潮州”，现在各界其实早有共识，即有“大潮州”和“小潮州”之别。“大潮州”即指古潮州府（潮州府沿革较多，通常以清末所辖诸县的版图为准，范围即现潮汕三市。丰顺县只有一半人口操潮州方言，且早割属梅州不论；海陆丰是否属潮汕是另一个论题，本人是认为不属的。），在此定义下，凡潮汕人、操潮州方言者皆称潮州人，而这也是海内外对“潮州人”的认知。“小潮州”指现潮州市（视情况，有时仅指潮州城区，有时包括潮安县，有时也包括饶平县，即现潮州地级市区域）。简单的解读：如果在外地，一名“潮州人”可能是潮州城人、汕头人、普宁人、惠来人、揭阳人、潮阳人……，但如果在潮汕地区，说起“潮州人”显然仅指潮州城和潮安县，除非涉及行政区域问题通常不包括饶平；但如果在潮州市说“潮州”，那无疑指的是潮州城。说到底，在地理上，“潮州”一词有其历史和现实的两个义项。

“潮州”同时也是一个文化名词，也就是广义“潮州人”的文化。潮州文化（现时或称潮汕文化）是潮汕各县市共同拥有的，并不专属于曾经的政治中心城市潮州或汕头，无论其名称是“潮州”、“潮汕”或者是新鲜的“汕头”，内涵并无二致。请汕头市、潮州市、揭阳市的人分别介绍本市的传统文化，外地人听来，会认为你们在互相抄书。

有网友坚称“潮汕”一开始并非地理名词，此词仅因原“潮汕铁路”而起。且不管这个名词出现的原委如何，“潮汕”现在确实就是一个地理名词，但它的含义与前面所提的大潮州事实上是一样的，可以认为是为了区别现潮州市而出现并广泛应用。既被大多数人接受，就没有不再承认的道理。

在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是关于揭阳的。揭阳市现是潮汕三市之一，他们有理由对“潮汕”的称谓有抗拒感：潮汕潮汕，不就潮州和汕头？那我们揭阳的位置在哪里？揭阳可是本地区的始祖！

我们这里不谈论古揭阳县，是因为秦代揭阳年代久远渺不可考，而且古揭阳县治是否便在现揭阳市也未成定论。即便已成定论，古揭阳对现潮汕地区和潮汕文化也影响甚微。但这并不代表揭阳不重要，相反，在“潮”“汕”之争中，揭阳市（包括其所辖市县）非常重要。且不说揭阳地市面积和人口在潮汕地区所占比重，也不仅是说揭阳仅仅能够在“潮”“汕”之争中充当最公正的裁判者和中间人，而是揭阳在掌握上述两个重要因素的同时，还是局内人和竞争者。谁都不保证揭阳（甚至普宁）什么时候一跃而起可能成为本地区最发达城市，何况从地理上看，揭阳比潮州和汕头更接近潮汕地区的中心点（当然，如果说潮汕地区以潮汕平原即韩江榕江三角洲平原为中心的话，此说另论。三市各居此三角洲一角）。

要说明的是：“潮汕”之称并无排斥揭阳。“潮汕地区”可理解为“以潮州和汕头为代表城市的地区”甚至干脆就是“操潮汕方言的地区”。“潮汕”的说法重在历史原因，揭阳不必以此为怀。

再来看看历史上潮州、汕头二座城市在潮汕地区的地位。

历史上的状况：潮州府城千多年来便是本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此点无须废话。当时潮州府城不仅幅射下属各县，能量还到达兴梅地区甚至赣南闽西，即令今日潮汕三市加起来都无此能耐。原因无他，大家都穷，方圆数千里就这么一座比较象样的大城。所以潮州凭此先祖福荫，在本地区还是有相当的影响力和向心力，也是今日潮州府城人所傲据的根本。古潮州城的兴盛，是府城和所属各县共同捧起的，潮州文化也不可能是潮州府城人自己能够发展起来的，潮州城是潮汕人共同的潮州城。

汕头第二次鸦片战争后开埠，当时是作为潮州的对外通商口岸，但却迅速发展成一座新兴城市。汕头的兴起，使善于经商的潮汕人在本土有了一块基地，各县潮人纷涌而来，至20世纪初，已经基本取代潮州成为粤东地区的经济中心。汕头今日的地位和荣誉是潮汕各县市人民共同创造的，汕头是潮州人共同的汕头。

起码到解放前，潮州、汕头二座城市的地位大致是相当的。有个史实可资佐证：解放初设立的粤东行署，治所一开始是设在潮州，随后才迁往汕头。这说明当时从习惯上，潮州是本地区的中心，但汕头已成后来居上之势，在本地区的地位不弱于或者已经超过潮州。随后汕头在行政上又正式统领潮汕地区，当然成为本地区的中心城市，完全取代了古潮州府城的地位。

不过，由于潮州在本地区的特立地位，在大汕头时期，潮州一直也是个比较特殊的市（县、镇），60年代潮州镇是全国最大的镇，70年代末又成为全国第一个省辖的县级市。而汕头成立经济特区之后，在全国的地位都显著提升，80年代的潮州人也认可汕头的成就，承认汕头在本地区的核心地位，从心里认为汕头也是我们自己的城市。

到90年代初潮汕三市分家，汕头政治中心地位不复存在，经济中心地位不可动摇，但文化中心？

我是认为潮汕地区的文化中心，起码是潮州传统文化的中心，仍在潮州。理由如下：

1．潮州城是本地区历代府治所在，集中了潮州传统文化的大部分精粹，只有潮州城能代表潮州悠久的文化，事实上潮汕地区重要的历史文物大半在潮州。汕头作为本地区政治中心的几十年来，虽然也弘扬和发展潮州文化上做了一些贡献，但时间不长，做的多是一些整理和保存的工作，代表性上不及潮州。

2．也只有潮州城能上下一心，致力于保护和发展潮州纯粹的传统民俗文化。同时潮州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手持“中国瓷都”等多张国家级名片，有足够的资格、资源和实力、精力、热情来保护和弘扬传统的潮州文化。汕头以通商口岸开埠，一直到成为经济特区，都偏重于商业城市，文化底蕴固然不及潮州的千年积淀，更重要的是汕头无法象潮州一样，以传统文化为基础来发展。

3．潮州古城和古城周围的文物古迹，是潮汕地区千年文化的见证和结晶，是最自然的潮州文化博物馆，是无法被取代的。潮州古城甚至被称为古中原文化的橱窗，在研究古代中国社会科学上也有非凡的价值。潮州城的文化气息是国内外学者所公认的，是外地人认识、了解潮州传统文化天然的窗口。而正在进行中的潮州古城区文物修复，正适应于这一要求。

以上所述，着重点在于传统的潮州文化。当然汕头作为一座区域性的中心城市，在科技发展日新月异的今天，充当潮汕地区当代文化或者新旧文化融合的文化中心，是没有问题的。

说到这里，我们可以对比一下长江三角洲那边的情况。

众所周知，苏州是吴文化的发祥地和中心城市（如果算上浙江省的杭州、绍兴等地，可统称吴越文化）。吴文化（或吴越文化）可以说是古代中国所谓“江南”文化（包括皖文化、湘文化等，闽粤文化更在其下）的顶梁柱和重心所在，中心位置在太湖附近，重要城市还有无锡、镇江、常州等（南京位于江南却属江北文化圈，扬州干脆就在江北），根本没有上海的份。上海是近代崛起的大都市，植根于吴文化，融合自身国际商都特色，发展成为独特的上海文化（沪文化）。当代的论者，直指吴文化中心在上海、上海话为吴语标准语者不在少数，但也有更多学者不以为然。以我的理解，沪文化可以作为吴文化的一个分支独立存在，甚至可以接管吴文化，作为吴文化的直系继承人，但显然不可能代表传统的吴文化。你要感受纯粹的、传统的吴文化，你不可能不去苏州！

汕头自身的文化发展远不及上海成熟，不足于另立分支。而汕头之于潮州的区位优势，亦未如上海之于苏州大。汕头可能在很多方面足于成为潮汕的中心，但在传统文化这一方面，潮州有其不可替代的地位。所以，在这个领域，汕头应该充分尊重潮州。“潮州”这个品牌是属于全体潮州人的，它的虚泛化和贬值，是包括汕头人在内的全体潮州人的严重损失。

现在潮州府城一些人的论点，给汕头人的感觉就象要搞“复辟”：趁汕头现在处于低潮期，投井下石想恢复潮州在本地区“老大”地位。我不否认那些潮州人可能有这种想法，但我认为那只不过是一种想法而已，想想也就算了。但如果汕头的经济再无起色，竟被潮揭超越，那将会发生什么情况就说不清了。

打个比方：几兄弟分家，老大守着诺大的祖屋和几亩薄田，又挂着祖上遗下的金漆招牌，本来是族里的一号人物。奈何家道中落，就算扛着招牌猛吆喝，上自官府下至族人，自然没人理睬。刚好家里有个小兄弟发达了，升官发财，光宗耀祖，大家当然一致推选小兄弟当族长。老大虽然面子上有点拉不下，但转念一想，谁教自己没本事呀？他既然有能力带领我们光大我族，那就拥戴他吧！于是小兄弟如是统领家族数十年。不料有朝一日，小兄弟在官场生意场都碰到问题，官帽有些摇晃、周转有些不太灵光，而族里诸位兄弟也已经渐渐发家，心里也就难免嘀咕。尤其是老大，刚好最近势头不错，重新上了金漆的老招牌正舞得虎虎生风，不免斜起眼来看小兄弟了：俺们是看你有本事才推举你当头的，如今你仿佛不太行了？要真是不行，还不如让我这老字号……

事情就是这样。要是小兄弟的挫折是暂时性的，不久重振雄风，老大及诸兄弟自然闭嘴。要是迟迟打不开局面，反而拿了老大的招牌，把招牌上老太爷的名字改成自己的名堂再重新摆出来吆喝，那老大当然不会坐视不理。老大是这样说的：大家都是老太爷的儿孙，你将招牌复制几匾每房各挂一匾，作为家族的分号，光大家族生意，我是举手支持的，但把祖上几百年遗下的家产声名，改两改就变成你家自有的，那万万不可！

其实老大也是言重了。老太爷留下的资源固然子孙都有份，可老大当家时门口挂的是老大的旗号，但到小兄弟当家时，当然要都改成小兄弟的旗号，张将军在带兵时不会扛着前任李将军的“李”字大旗对吧？当然要改成“张”字。这在逻辑上非常合理。就象当年的潮州府普宁县，到后来的汕头地区普宁县，到现在的揭阳市普宁市，都具备事实上的合理性。普宁人可以不服揭阳管辖，但必须承认普宁现在属于揭阳地级市这一事实。

所以，在汕头人看来，当年潮州府统辖各县，大家都是“潮州人”；那么当汕头市统辖各县时，大家不也都是“汕头人”吗？当时各县确实都有自称汕头人的，到现在都有。于是将“潮州话”改称“汕头话”是相当自然的事情，宣传时“汕头话”的标准语当然是在汕头市区，这简直是浅显易懂的道理，除了指责一下不太尊重历史和传统之外，实在没有什么不对。站在汕头的立场，现阶段说“潮汕话”、“潮汕文化”、“潮汕功夫茶”等等，已经是很大的让步，已经十分尊重潮州了，不明白潮州凭什么还不满意。

但站在潮州人的立场，这些称谓本来就应该是“潮州话”、“潮州文化”、“潮州工夫茶”，改成“汕头话”等是典型的乱来，是在虚泛化、边缘化潮州，再改成“潮汕”只不过是混淆视听，象一个“大头好脸”的小孩到处抢镜头，而且同样在继续边缘化潮州。

在这一点上，我同意继续使用“潮州话”这样的用词，因为它是几百年来约定俗成的，是尊重历史尊重习惯的。同时，我也同意继续使用“潮汕话”，因为它是近几十年来约定俗成的，同样也是尊重历史尊重习惯的。在潮汕三市分家的现在，“潮汕”的叫法更有概括性，而且“潮州”二字在汕头和揭阳市境内容易造成混淆和使用上的不便，以及情绪上的抗拒感。但必须指出，在远离家乡的海内外各地，“潮州”二字远比“潮汕”或“汕头”的叫法更具号召力、向心力和感染力。

最近甚嚣尘上的争端，是设于潮州市境内的火车站，起了个滑稽的名字“潮汕火车站”。潮州的朋友忿忿不平，联想起位于揭阳境内的“潮汕国际机场”，大肆攻击汕头凭借龙头老大地位欺压自家兄弟，无论什么名堂都硬要分一杯羹。潮汕人“敢为人先”，建立全国第一个不以站点所在地命名的车站和机场，是天大的笑话。他们的论点当然不无理由，试想假如该火车站如最初设想那样建于汕头莲塘，名义上同样也是同时服务三市，但汕头会不会让莲塘的火车站叫“潮汕火车站”？谁都知道不会，到时该站几乎可以肯定是 “汕头西站”。

我本人也曾附和过沙溪站应该叫“潮州南站”，因为该站事实上就是潮州南站，没有别的理由。但不少潮州朋友想的不止这么简单，他们赌气式地质问汕头的设施为什么不用“潮汕”字眼。像是炮台的机场最终命名为“揭阳潮汕机场”，单单这一打破国际命名惯例的名称在网上就引起极大争议……

潮汕火车站，同理也！这名字固然搞笑、固然是为了照顾汕头的情绪，但也是建立在尊重事实的基础上。

说了一大堆，站在更高的角度审视，其实只不过是一大通鸡毛蒜皮的废话。潮州的发展，绝不可能是建立在对抗汕头的基础上；同样汕头的发展，也绝不可能建立于压制潮州揭阳的基础上。潮汕的发展速度已经落于人后，相信没人认为继续使劲内讧是一条阳光大道。要联手，谁都明白，关键是大家要放开狭隘的小地方主义心态，尤其是莫明自大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大潮州或大汕头心态。

也许有一天，潮汕分久必合。无论到时的名称是“潮”、“汕”还是“潮汕”，治所设在哪里，相信我们之间彼此不会有陌生和间离的感觉。

潮汕同源同根，同在一片土地上，相距咫尺之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潮州人应该高兴地祝愿汕头市经济重生腾飞，向着外地客人自豪地推介着我们的城市汕头取得的种种成就。汕头人也同样能够光荣地向客人述说着我们潮州名城的光辉历史。

潮州城同样是汕头人的潮州城，汕头市同样也是潮州人的汕头市！我们是亲兄弟，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