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 故乡-老父

贴子来源：胡氏宗亲网http://www.hszqw.com.cn/bbs/read.php?tid=6081&fpage=3    2008-01-28   作者：胡拥军。

        父亲老了，今年60岁了，匆匆的岁月总是不经意的在父亲的脸上留下了痕迹，皱纹一年比一年多了起来，鱼尾纹也渐渐的爬满了眼梢，白发也慢慢的出现了。
        父亲的过去我无从知晓，奶奶走了，父亲也不愿意和我们提起以前，只是一个人默默的操劳一个人默默的回忆过去，我只能努力的记起奶奶和我提过的和父亲说过的只言片语中来描绘年轻时候的父亲，而能描绘的也只是某一个事情的片段，而不是父亲的整个过去，我也希望能用这些片段勾勒出我的父亲，我不想刻意的去描绘父亲的面貌，因为父亲的脸是改革开放后中国农民的标准脸型，看到现在农村的老农民也就看到了我的父亲，我我知道父亲是中国千千万万农民中的一个，而父亲却不能代表千千万万的中国农民，可是父亲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个人，而父亲却具有农民的特有性格，憨厚老实，与人为善，所以父亲的面貌不需要描绘，皱纹、风雨沧桑、黝黑这就是农民，也就是父亲。很少听到父亲说过他小时候的事情，只记得他唯一和我说过的一件事情，爸爸12岁那年，挑一担尿桶回来，背上还背个锄头，由于不小心锄头滑了下来，一下就挖到了父亲的背心，而父亲没有哭，但是眼泪却流了很多，也不敢回去和奶奶说，奶奶也很忙，无暇顾及这些事情，奶奶还要照顾一大家子。父亲只能自己痛完再擦干眼泪再回去。父亲9岁那年，爷爷走了，奶奶独自支撑着这个家，父亲和家里的男丁们都不得不放弃学业，帮奶奶挑起生活的担子，父亲小的时候很想读书，可是由于家里的环境不允许，奶奶也不同意父亲再读了，父亲想读个六二奶奶却不同意，为此父亲和奶奶还吵架了，那时候父亲才10多岁。父亲读书很上进，但是由于这些原因不得不辍学在家务农。到搞集体那几年，因为爸爸读过书，生产队让他做了队里面的会计，可父亲并没因为书读得少，而让队里面的账目乱七八糟，相反，父亲把队里面的账目做得有条有理，还为队里精打细算，落下了个苏联会计的别名。
        辍学后的父亲很想学门手艺，想学篾匠的时候，却碰上了要搞集体，想学木匠的时候碰上了文化大革命，我不想把当时的社会描绘得怎么样，也不说父亲是不是被遗弃了，但我觉得当需要的时候父亲贡献了自己的青春，当结束的时候父亲却什么也没得到，哪怕是一门养活自己的手艺，当这些运动都结束以后父亲却还是什么都没学会，我和哥哥都出生了，也没时间来学了，不得不为了这个家而去做苦力。为了几分钱盐钱，日复一日的去挑沙子，为了几块钱的油钱，不得不在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情况下去打涵洞，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为了我和哥哥的学费远走他乡去当搬运工，两百斤的大米父亲一天不知道要抗多少个来回，而这一干就是10年。在父亲的勤劳和母亲的精打细算下，家里的红砖瓦房盖得也不比别人家晚，
        父亲和母亲是由别人介绍认识的，父亲去母亲家相亲的时候穿的裤子是奶奶从别人加借来的，相亲的时候是夏天，而父亲穿的是冬天的裤子，这个事情成了母亲回娘家别人开玩笑时候的笑料，而我听了却是辛酸，我不知道年轻时候的父亲和奶奶一家是怎么度过的，也不知道当时的家里是怎么样穷，菜里没有油，没饭吃就吃红薯，连我们现在想都不敢想的东西那时候都吃，吃南瓜藤的根仅仅就是为了中间那一点点的淀粉。吃白菜根也是为了那一点点的淀粉，还又些我都叫不出名字来的东西也吃，甚至有些吃了以后拉不出大便的，需要别人用钩子钩出来，或许我说的没人相信，但是不重要了，虽然这些确实发生过，现在也不需要我们去吃这样的苦了，只是希望扔掉大半个饭盒的人们记得还有很多人现在照样吃不上米饭。可能是由于受到过太多的磨难，吃过太多的苦，父亲很节俭，吃过饭的饭碗里面从来不剩下一粒饭，爸爸如此，我的父辈们也如此。我和哥哥穿过的旧衣服，父亲也穿，父亲的理论是有没打补丁洗干净了一样的。10年在湛江打工的生涯中铁路部门发的制服，父亲穿了又穿洗了又洗，严重褪色了还是好好的保存着，不知道这是不是父亲念旧的一种表现，去年二伯母生日，父亲很多年前就说要去看看，我想父亲要去的目的不仅仅是伯母要生日了，而是想去曾经辛苦工作过的地方看看，想看看那些曾经一起流汗流泪的宿舍、仓库、火车皮，还有那工作了10年的城市、街道和条条铁路。想看看曾经一起喝酒，一起吃饭的工友们。找回曾经一起工作现在却失去联系的工友们的一些记忆，我想父亲一定用他的双脚走遍了曾经熟悉的每条街道，每个宿舍，每个仓库，每个路轨。想把这些都记得清清楚楚，也许不能再去了，可记忆却是永久的。
       父亲不善言辞，只会用行动来表示自己的感受，记得有一年父亲从湛江回来过年，带了一条项链，铝制镀金，有个圆形的在不同角度可以看出不同图案的坠子，价格估计在五块钱左右，他是想给妈妈的，却叫我过去拿给妈妈问妈妈能不能戴，在别人看来这个可能是个笑话。而在我看来这个又是一个沉甸甸的辛酸，家里穷，我和哥哥要读书，没钱给妈妈买个真金的，而父亲想对妈妈表示下爱意和对妈妈的感谢，只能买回这个廉价的东西，却代表父亲的那份情意，可能是父亲自己觉得拿不出手，而叫我去转交给母亲。可能父亲和母亲都已经忘记了这个事情，妈妈现在耳朵上也戴着真金的耳环，那是父亲和母亲辛勤努力劳动换来的。而这个事情我一直记得，让我知道了父亲温柔的一面，让我也知道了父亲对母亲虽然表面很凶的样子但是父亲是爱着母亲的。
        小的时候，哥哥和我身体不好，基本上我和哥哥两个人轮着生病，我小时候有哮喘，这样的病在冬天最容易发作，哥哥是营养不好容易感冒，也怕过冬天，就这样别人经常看见爸爸妈妈点着火把，打着以前很重的油布雨伞，一人抱一个在风雪夜里翻山越岭去看医生。父亲和母亲和我们说这些的时候都会开心的笑，因为经过努力我和哥哥的身体都好了起来，现在也长大成人了，他们受的苦不白受，是值得的。
        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喜欢喝酒，别人喝酒可能是为了取乐，我知道父亲不是这样的，父亲年轻的时候就开始喝酒了，或许是因为家里穷，或许是因为连个儿子身体不好，或许是没有一技之长不能让自己的家人幸福，或许是因为社会价值观的转变以前儿时的好朋友现在却为了一点点小事情和他吵架，太多的谜，太多的或许。父亲也因为喝酒而酒精中毒，从此父亲只要喝了酒就会很暴躁，有点说胡话。现在年纪大了母亲、哥哥和我都希望父亲不要再喝了，儿子们都大了，家里的情况也慢慢的好了起来，哥哥是个小包工头，我是个工程师，其实也不是缺那几个酒钱，只是我们希望父亲尽量少喝点，年纪大了再也禁不起几次折腾了，我们都希望父亲健康长寿，而不是糊涂终老。
        今年父亲60岁了，父亲老了，背也越来越佝偻了，人也越来越瘦了。不知道父亲还能走多远，我和哥哥希望父亲可以一直走下去。很少看见父亲发自内心的笑了，其实父亲笑起来很难看，眼睛成了一挑缝，眼梢的鱼尾纹挤到一块去了，脸上的皱纹也变得很深，露出满口的黄牙齿。虽然难看，但是我希望父亲能够天天这样笑，我也希望父亲的晚年是天天开心的，我知道父亲现在还有心愿未了，高兴不起来，也多次听到父亲的长叹，父亲还在为我和哥哥操心。

谨以此文献给父亲60岁生日，祝天下所有老人健康长寿。
08年1月19于东莞